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橫濱風紀委員會 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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橫濱風紀委員會下

八月快結束的時候,距離開學仍有一段時間,你帶著好不容易找到的、失了魂的黑川伊佐那回到鄉下的爺爺奶奶家,隨行的還有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的鶴蝶。

重要的“真一郎”因為意外去世,黑川同學受到了巨大的打擊,一直到司機將車停在了你的老家門口,他看起來依然呆呆傻傻的。

你牽著他到椅子上坐下,他就乖乖跟著你,你與他說話,他不會應答;你把他的頭發編成麻花辮,他也毫不抗拒;渾身上下透露出一切都沒有所謂的厭世氣氛來。

你好像可以理解他,又好像不太能理解。和壽終正寢的爺爺奶奶不同,如果出事的是正值壯年的舅舅,你也一定會因為無法接受而傷心地哭上一整個月,卻不會像黑川同學這樣幾乎喪失了求生意志。

因為吃飯很幸福、睡覺也很幸福,每一個與你相遇的人都是你的動力來源,這些微小的快樂組成了你過去、現在與未來的道路,你從不去考慮主動結束這一切。

黑川同學似乎不是這麽想的。

一開始他消沈到幾近絕食,鶴蝶阻止不及,在你連續兩天掰開他的牙齒,將攪打成糊狀的食物硬生生灌進他的喉嚨後,可能意識到你還能做出更加過分的事,他終於願意主動拿起餐具、用牙齒咀嚼食物。

畢竟心存死志並不意味著對痛苦無動於衷——雖然你粗暴的行動單純出於關心和好意,但普通人類大概承受不了這份過頭的關愛。

除了司機先生以外,舅舅還派來了廚師專門負責你的三餐,黑川同學的夥食則由鶴蝶一力承包。自從知道你與黑川同學戀愛以後,舅舅的態度一直不甚明了,你直覺他對你們的戀情並不看好,因為他看起來不大喜歡黑川伊佐那。

“黑川同學,你要是傻掉了,舅舅豈不是更有理由反對我們了嗎?”

你不想對抗愛護你的舅舅,但也不願意放棄黑川同學,好在舅舅似乎認為學生時期的戀愛不會長久,至今從未幹涉過你。

黑川同學一言不發。

鶴蝶在鎮上找了一份體力活的兼職,每天下午都在打工,這段時間的黑川伊佐那就由你一個人看著。你不大會安慰人,也沒什麽細膩的心思去共情黑川同學的痛苦,能做的不過是帶他到山裏面走一走,在山泉邊聽泉水流動的聲音,嘀嘀咕咕和他講話,就這樣坐上一整天。

幾天之後,你搜腸刮肚想不出新的話題,嘴巴卻也不願意閑著,開始用各種音調與節奏喊他的名字。

念著念著,思考不由得跑偏。黑川同學的名字是“伊佐那”,伊佐那、伊賀、佐賀、佐野……

根據讀音聯想到一連串的地名,報到“佐野”時,黑川伊佐那終於說了這周以來的第一句話:

“閉嘴。”

你轉頭,他暗沈的紫眼睛被濃密的睫毛遮擋了,看不清其中的情緒。

“不要提那個詞。”

你第一時間高興地牽起黑川同學的手,撲上去抱住他:“太好了!黑川同學變回來了!”

你還擔心他要是就這樣變成了傻子該怎麽辦,即使你想要打工養他,舅舅也不會允許,那樣就只能偷偷接濟和照顧他,不知怎麽的能想象到被舅舅發現後哭著道歉的未來。

說起來死去的“真一郎”似乎就姓“佐野”,你有些後悔來鄉下前沒有仔細讀一讀舅舅給你的資料。

……因為擅自調查人家的秘密有點不夠禮貌,你原本還想等黑川同學自己告訴你呢。要是這次回去後他依然不和你提及有關自己的事,你就要翻開那堆資料了。

黑川伊佐那能這麽快從漫長的噩夢中清醒過來,全賴你煩人得過分,喋喋不休的碎碎念吵得耳朵疼,他是這麽告訴你的。

“原來都是我的功勞。”你有點得意。

“沒在誇你。”黑川同學說。

黑川同學恢覆了,雖然情緒依然低落,但過幾天就要開學,你們當然不能再住在鄉下,第二天就回了橫濱。

回橫濱之前,你帶他去看爺爺奶奶,決定先把自己的事告訴他,用來交換他的。

“我兩歲的時候,雖然自己記不清了,被媽媽丟在了爺爺奶奶家門口。是爺爺奶奶收養了差點凍死的我。”

他怔忡地看著你。

“黑川同學知道嗎,小的時候爺爺奶奶都喊我‘輝夜姬’,讓我一度以為這才是我的名字呢。”

因為所有人都很愛你,你從未懷疑自己就是輝夜公主。

“其實舅舅也不是我真正的舅舅,我最近才發現,他是我在國一救下的那個溺水的人。怎麽會有有錢人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山裏玩水呢,”你偷笑,“他一開始只是看我總是餓肚子,想要報答我,才騙我說是媽媽的弟弟……不過我覺得這種事怎麽都無所謂。”

原來你也是個一無所有的人。

“才不是呢,我有舅舅,有黑川同學,還有風紀委員會的大家。”你反駁他。

黑川伊佐那認為沒有血緣牽絆的關系根本不可靠,是能夠被隨意拋下的。就像他的“母親”丟棄他,卻把“妹妹”艾瑪送進佐野家,就像佐野真一郎永遠成不了他真正的大哥一樣。

“但是我會一直在黑川同學身邊啊,因為我喜歡黑川同學。”你告訴他。

要是你的舅舅反對,你也能堅定地選擇他嗎?黑川伊佐那問你。

什麽嘛,呆呆傻傻的那幾天,你和他說的話原來他都聽進去了。

你誠懇地回答:“我會偷偷用自己打工的錢養你。”

不想被你養的黑川伊佐那扭過頭去不說話了。

他變得有些冷淡,似乎還躲著你,很少和你擁抱,更別說親吻。

你有些擔心他是不是想分手了,卻沒能鼓起勇氣上去質問他,眼睜睜看著他似乎振作了起來,卻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,組建了名為天竺的暴走族團體,下課後就不見人影,但是按時上下學,短時間內讓你挑不出毛病。

雖然風紀委員會的業務範圍是整個橫濱,但顯然這個年紀的青少年並不是各個都憧憬正義,他們向往釋放、向往破壞,又或者單純不願被規則束縛,更多的會選擇加入暴走族而非志願者團體似的風紀委員會。

暴走族裏總不會全是好人,不如說,糟糕的家夥才是大多數。

手機屏幕亮起來,你打開看一眼,是灰谷蘭給你發來了消息。

確認地點,你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報警,警察來得很及時,天竺的生意被攪亂,識相的人早已經四散逃逸,跑不及的也只好被逮捕。而你怒氣沖沖地根據灰谷蘭提供的信息,逮住了身後跟著鶴蝶的黑川伊佐那。

“天竺也混入了風紀委員會的蟲子啊。”

看到你的第一眼,伊佐那就領悟了這個潛藏的訊息。

“黑川同學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?”

“我的目標從沒有像現在這麽清晰,”黑川伊佐那說,“我會壯大天竺,擊潰佐野萬次郎。”

你依然無法理解他遷怒的目標角色,那個佐野萬次郎君,不是“真一郎”的弟弟嗎?而且人家還是初中生,怎麽可以欺負小孩子呢。

你咬了咬嘴唇,問他:“做了這種事,我們就不會有未來了,這也沒關系嗎?”

“……”

“明、明明都對我做了那些事,黑川同學卻不願意負起責任嗎?”

鶴蝶默默捂住耳朵轉過身。

看著你泫然欲泣的表情,伊佐那一瞬間懷疑你們是不是真的發生了什麽而他失憶了,但是很快反應過來,推開你湊過來的臉,說:“我們什麽都沒做吧?”

那種程度的接吻和進行到最後一步有什麽區別!在由爺爺奶奶教養長大、思想較之同世代的女性更加保守的你心裏,你們已經是成年後就能結婚的關系了。

你悲憤地舉起了拳頭。

“總之,我是不會放任黑川同學步入歧途的!”

似曾相識的場景,在長久的相處中已經長出了專門應對你的反射神經,他下意識偏頭躲過,卻被突如其來的第二拳擊倒。

他根本就沒有認真警戒你,不然好歹還能多避開幾招,看起來不像是要分手的樣子,你稍稍安下心的同時,依然非常氣憤。

都是黑川同學的錯,明明還喜歡你,為什麽不能為你們的未來多考慮一下。

他倒下去的一瞬間,立刻有風紀委員會的成員們從外面跑進來,用最快速度將他五花大綁,順便還蒙上了眼睛、給嘴巴貼上膠布。至於有沒有人偷偷洩憤,將繩子捆綁得格外緊實,你就無從得知了。

“黑川同學我帶走了,”你吸吸鼻子,對鶴蝶說,“別再幹壞事了,我不想對你們動粗的。”

情侶吵架,鶴蝶看了眼暫時昏迷的“王”,選擇了背過身去。

黑川伊佐那醒來的時候,你正在扒他的衣服。

他下意識握住了你的手腕,兩人都是一楞。

你對上他的視線,慌慌張張解釋:“啊不是、我只是覺得外套穿著有些難受,沒有輕薄黑川同學的意思!”

伊佐那一言不發地拽回外套的衣角,

“你究竟想做什麽啊?”黑川伊佐那問。

他幾乎已經習慣了不對你發火,因為那對油鹽不進的你來說沒有半點用處,看起來就像是他一個人在無能狂怒。

因此這句話問得相當無奈,無奈中又夾雜著一絲不甘心。

想要阻止黑川同學犯罪,不能讓他繼續墮落下去;想要改變黑川同學偏激的想法,讓他深刻了解他並不是孤身一人;想要和黑川同學一直在一起,就算把他關起來、鎖在家裏,也要糾正黑川同學的錯誤認知……

舅舅說沒想到豁達的你在戀愛上會這麽沈重,似乎沒有意識到最後這個想法已經算犯罪了。他不忍心看你這段時間愁眉苦臉的,還是松了口,為你的戀愛出謀劃策。

最終的結果就是你綁架了黑川伊佐那。

你想要的東西太多,但是究其結果,也不過就那一個。

“我想要和黑川同學結婚。”

你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天鵝絨外殼的小盒子,打開,裏面立著一組對戒。

這是你用這一年多周末打工存下的錢買的,可能並不昂貴,但已經是你僅憑自己能買到的、最好的戒指了。

黑川伊佐那呆住了,沒想到有人會在這種情況下求婚。

他的一只手還綁在床頭,被繩子勒過的腳踝、大腿和手臂依然隱隱作痛;特攻服外套被脫了一半,頭發也散亂在臉頰兩側,大概狼狽得相當不像樣。

使他變成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舉著戒指,仿佛、不,就是在求婚,臉頰像是蘋果一樣紅潤,眼睛也明亮得像清晨的露水。

在他回應之前,大門被“嘭”地一聲拍開,一個男人闖進來大聲喊道:“我絕不同意!”

雖然過程非常戲劇性,但是伊佐那反倒有種早該如此的心情。

“聽見了嗎,大小姐?”伊佐那笑著說,“和我這種人在一起可不會受到祝福。”

你沒聽他說什麽,惱怒地把床頭的鋼筋捏歪了,質問舅舅:“怎麽可以偷聽!而且這是經過舅舅同意的吧!”

舅舅充滿了大家長的氣勢:“我只同意了你們戀愛,但是結婚這種事,起碼要等到30歲!”

“怎麽這樣……”你大受打擊。

想到還有外人在場,舅舅咳嗽兩聲,轉而對黑川伊佐那說:“這位黑川同學,你想好結婚後要怎麽養活一整個家了嗎?”

“……我根本還沒同意。”

黑川伊佐那發現你們倆雖然沒有血緣關系,但是不聽人說話這點簡直一脈相承。

舅舅充耳不聞。

“以她的食量,想要維持如今的生活水準不變,你至少需要有一份正當的職業,並達到能夠養活十口人的收入,我才能放心地把她交給你。”

“我自己也能賺錢。”你用腳敲地板。

“還有,更重要的是,她的丈夫絕不能是個犯罪分子。”舅舅說著,整了整衣襟,西裝筆挺地走過來,朝伊佐那遞出一張名片和一張契約。

“從明天開始,請你每天來到這裏,學習成為丈夫的必修課程。”舅舅說。

“太好了,黑川同學!”你已經找機會把戒指套進他的手指,開心地握著他的手說:“舅舅同意了!”

“哈……?”

黑川伊佐那懷疑人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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